“蠕虫视角”活化城市公共空间
在城市规划和设计中，“蠕虫视角”相对的是“雄鹰视角”。“雄鹰视角”注重于区域恢宏大气的整体形象和平面布局，而“蠕虫视角”则更多关注人的活动与交流，站在人的感官体验角度进行思考和设计，打造更“以人为本”的城市尺度。
城市品质学者扬·盖尔在《人性化的城市》中提到：“城市是人们聚会、交流思想、购物，或者简单放松和享受自我的场所。一座城市的公共空间——街道、广场和公园都是提供这些活动的舞台和催化剂。”而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和城市化的急剧扩张，过往主流的“雄鹰视角”设计造成大尺度的城市肌理，独立的门禁社区、集中的办公园区、大型商业综合体以及封闭的绿化空间成为常见建设形式，城市活动往往转移到地块内部，从而疏忽了城市公共空间的人性化设计和人文关怀。过大的尺度、休憩功能不足、冰冷单调的景观、对出行弱势群体的不友好等非人性化设计使得城市公共空间逐渐丧失原有活力和功能。
实际上，欧美社会也曾经历过类似“雄鹰视角”的困境，不少国家和城市纷纷开始“蠕虫视角”的人性化公共空间改造尝试。1961年简·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首次呼吁建造以人为本的城市公共空间和城市生活。20世纪70年代荷兰首先提出生活性街道(Living Street)理论，随后英国的生活街区(Home Zone)、美国的完整街道(Complete Street)、比利时和加拿大的庭院式道路(Woonerf)等改造运动纷纷兴起，皆以“以人为本”为核心原则，强调应重视人对城市公共空间的使用权。
近年来中国城市逐渐意识到“雄鹰视角”式的规划设计带来的问题，开始尝试 “蠕虫视角”的城市街道和公共空间改造。中央城市工作会议、“窄马路、密路网、开放街区”的提出、《上海街道设计导则》的发布、《广州市全要素街道设计手册》和广州核心区街道品质提升、深圳市罗湖区十大微片区交通和景观提升工程、长沙市“儿童友好型城市”试点项目、三亚市迎宾路“双修”工程等，全国各地的规划设计开始关注人的活动与交流，注重公共空间的人性化设计。而环市东广场活化案例则是广州街道空间人性化改造的冰山一角。
环市东广场活化改造
历史发展及项目定位
环市东广场所处的环市东商圈，是广州改革开放以来最早形成、最为成熟的中央商务区，理应是广州市集商贸聚集、文化休闲体验、现代金融服务于一身的城市重要承载区。然而环市东商圈因面临广州城市总体发展重心东移、其他商圈竞争及电子商务分流的挑战，以及存在设施老化、交通拥堵等城市病的瓶颈，近年来在城市发展层面上稍显暗淡。而伴随着广州市近两年来对街道空间人性化设计以及场所营造的重视，时仅半年，1公顷不到的城市广场公共空间，摇身一变让环市东商圈重新亮相于公众，并用事实力证“蠕虫视角”的城市空间活化是如何从根本上满足市民需求，从而聚集人气，并以点带面地激活周边业态。
存在问题及改善措施
“雄鹰角度”俯视改造前的环市东广场
改造前的环市东广场乍看并无大碍，尤其是从“雄鹰视角”俯视而至。位处多家高档商场、酒店、写字楼的中心位置，广场上设置了传统意义上高端大气的圆形喷泉水池与巨型封闭景观绿化。每天早晚高峰通勤人群行色匆匆，对这个本应该属于市民的公共空间熟悉又陌生;而无论是居住在这里的老街坊抑或是从地铁站走过的通勤一族、慕名而来休闲购物的访客都曾麻木地认为这就是大城市的标配场景。
随着年久失修以及运营成本过高的限制，广场中央大尺度的喷水池常年闲置，而同样占据大部分空间的封闭绿化景观使得行人连步行空间都不足，更不敢奢望驻留。广场空间宽度不过约50米却被两条柏油路铺装的机动车道割裂成破碎化的城市公共空间，人车流线有较为明显集中的交织。而本次广场改造体现了城市对待公共空间的正确态度，从“空间是互相隔绝”的误解转化到“空间应彼此融合”的认知，我们的城市中的所有公共空间都应该平等地属于城市的每一位市民。
改造前：封闭景观占据广场大量空间，缺乏休憩和互动场所。 改造前：行人步行空间不足且流线混乱
由于短时间内需综合协调各利益方意愿，且相关部门建议维持片区机动车功能不变，该项目的落成仍未尽善尽美，但所幸大部分的核心设计理念都已得到实施。广场整体空间开放打通，去除封闭的景观绿化，改以孩童伸手可触的水幕与旱喷，打造可进入的互动活动空间，在提供宽裕的市民广场的同时，为周围的各商家形成全新连接城市的集中商圈入口。美国城市规划师亚历山大·加尔文(Alexander Garwin)的《什么造就伟大城市?》(What makes a great city)中曾提出“造就伟大城市的秘密在于公共空间的管理”，而公共空间内人与人之间发生频繁的、良性的社交与互动，彼此之间才有了内在的连接和共同的归属感。广场空间配设流线型立体设计感较强的城市家具，提供驻足停留的可能性与舒适性，同时预留出足够的空间提供商业、文化等多种形式活动。步行化的铺装、带夜间照明功能的隔离护柱，弱化机动车交通空间的同时强调非机动车优先。慢行流线脱离原有的封闭造景的限制，变得相对有机自由，而广场上驻足、嬉闹的生活气息温暖着每一位穿梭而过的市民。
环市东广场活化评价
从“过往”到“停留”
环市东广场将封闭的绿化景观和喷泉改造成开放空间，增加休憩座椅、互动喷泉和开放式绿化，营造出一个安全、舒适、宽敞、活力的公共空间，给环市东片区的居民和过往旅客提供休憩停留的理想场所。改造后的环市东广场几乎每个晚上都充满欢声笑语的嬉戏、茶余饭饱的闲聊和轻松愉悦的畅谈。奔跑玩耍的小孩、坐着休息的老人、出差到广州的外宾、周边商场购物的市民、推着婴儿车的年轻父母，大家都在尽情享受这安全舒适、充满生机活力的公共空间，连刚下班拖着疲惫身体经过广场的正装白领也被灵动的音乐喷泉所吸引，驻足享受放松的一刻。
低矮可攀爬的休憩座椅 互动性强的旱地音乐喷泉 活力温馨的家庭互动氛围
笔者选取2017年10月-12月间天气晴、气温在20℃-25℃的工作日休闲时段(7:00pm-9:00pm)进行广场人流调研得出，休闲时段改造后广场平均逗留人数为80人，较改造前增加400%;其中家庭使用者平均逗留时间为40分钟，儿童比例占广场逗留人数的25%;广场座椅上座率73%。改造后的广场增加了互动性强的旱地音乐喷泉、开放可肆意奔跑翻滚的草坪以及低矮可攀爬的休憩座椅，增加场所趣味性，极大吸引儿童逗留玩耍，同时增加儿童与家长的互动，增进亲子感情。
向所有人开放的包容性空间
广场改造采用无障碍设施，打造向所有人开放的包容性空间。广场整体地面均为同一水平面，采用平整但表面粗糙防滑的大理石铺装，开放式草坪与广场地面无缝衔接，连接周边的通道采用无障碍斜坡以及连续的盲道，为老年人、小孩、推婴儿车的父母、拉行李箱的旅客以及穿高跟鞋的女性等所有广场使用者提供无障碍步行环境。广场设置充足的夜间灯光照明，包括路灯、地灯、座椅底灯、护柱内嵌灯等，为使用者提供全方位照明，保障步行安全。
宽敞舒适的广场开放空间 充足的灯光照明和向所有人开放的无障碍设施
减少机动车对行人的干扰，提供安全的保障
环市东广场周边道路采用稳静化措施减少机动车对行人的干扰，为广场使用者提供一个安全的休憩环境。广场东侧道路取消路边停车位，压缩机动车空间，减少行人过街距离，同时增加“礼让行人”标志标线提醒机动车减速，保障行人过街安全。广场西侧白云宾馆停车场入口人行道铺装迫使机动车减速慢行保障行人过街安全。同时过街处增加护柱防止机动车驶入广场占用行人空间。
进入白云宾馆的道路改成步行铺装 改造后的环市东广场
提升区域形象，激活周边商业
环市东广场周边围绕着世贸中心大厦、友谊商场、丽柏广场等大型商业中心以及花园酒店、白云宾馆等知名星级酒店，广场的更新活化改造提升环市东区域形象，提高商圈的品质和定位，同时为商圈吸引和聚集人流，有效激活周边商业的人气，提升品牌展示、增加商品售卖机会。广场设计灵动开阔的公共空间，可定期举办文化展览和节日主题景观，带动人气及城市聚焦。
“蠕虫视角”设计对空间营造的作用
改善人的生活方式
城市品质学者扬·盖尔在《交往与空间》说道：“我们塑造城市，同时城市塑造我们。”一个人性化的城市拥有精细设计的街道、广场和公园，不但为参观者和路过的人创造了快乐，而且还为每日到那里生活、工作和游玩的人带来愉悦。“蠕虫视角”设计注重人的感官体验，贴合人的生活习性、交流方式，最大程度给予人应有的城市公共空间权利，使得个人所需的日常生活、出行、服务得到满足，同时也为增进家庭关系、邻里关系提供可靠的场所保障。“蠕虫视角”设计让城市空间对人友好，充满生机和活力，人们从匆匆过往转为惬意停留，体会真正成为城市主人的愉快观感，从而进一步增加了人们对城市的归属感，相辅相成实现城市的可持续发展。
给予空间营造安全的保障
“蠕虫视角”将城市设计理念从主流的“车本位”转到“人本位”，提升交通系统中对非机动车交通的考量，通过精细化设计、稳静化措施、增加行人和非机动车的路权、关怀交通弱势群体的出行等方面弱化机动车对城市公共空间的干扰，为公共空间使用者提供安全保障，同时弱化城市中机动车的地位，以激活公共空间为原点向周边辐射，以点带面引起涟漪效应，最终辐射促进人性化城市建设。
原载于《现代物业·新业主》2018年1期/总第4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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